04

从道具里看到这一幕，我冷笑一声，头也没回地迈入眼前的六界通道。

一阵白光闪过，再睁眼我已经到了一个全新的地界。

周围群山环绕，远处有人类炊烟升起。

找附近山上的妖怪交流后，我才知道这里是人界和妖界的接壤地带，是个十分落后的地方。

正好是我心属的地方，越少人知道越好。

随意在山上找了片无主的寒潭，我就把这当作自己新的居所。

生活陡然变得悠闲，无非是练功疗伤，还点化了几条寒潭的鱼陪自己解闷。

唯一的娱乐活动就是用道具偷窥龙宫。

敖琰几天几夜都没睡着觉，到处寻找我的踪迹，眼睛里都是密密麻麻的血丝。

【琰哥哥你还是休息会吧，玉婉姐姐一个废物妖怪能在外面活几天，马上就会灰溜溜回来的。】

敖琰不理不睬，继续采用神通搜查。

苏彩想靠近，被他一掌拍了回去。

【琰哥哥，你凶我。】

苏彩的眼里蓄满泪花。

敖琰冷漠地瞥了她一眼。

【要是没什么事，苏彩姑娘你就先回去吧，帝君他也想你想的紧。】

苏彩全身僵住，这还是敖琰第一次赶她走，平常恨不得她一直陪伴左右。

目睹此景，我乐得笑开了花。

这种狗咬狗的场面可不多见。

可惜没过多久，敖琰就找到了我的监视道具。

【玉婉，我知道你在另一边看着我，你回来好不好，我都会改的。】

想都没想，我在第一时间毁灭了这个道具，没给敖琰留下我的把柄。

最后只听到敖琰的只言片语。

【我一定会找到你！】

这句话根本没有被我放在心上，转眼抛在脑后。

在这偏远地区我渡过一段安宁时光，内心的伤痕愈合了少许。

虽然日常很无聊，但还是比在龙宫的日子好过千倍万倍。

只不过每日都会发作的取珠之痛还是会提醒我，我身上背负着为全族被灭的血海深仇。

但很快仙界军队的铁骑声轻易地打碎了我的日常。

消息灵通的妖怪把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传遍四周。

【仙界帝君姬藏玄即将迎娶苏彩仙女，为此举办盛大婚礼。】

【但龙族领导的妖界却对此毫无表示，仙界军队将帮助人界开疆拓土，打击妖界。】

我一直在寒潭深居简出，等我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。

仙界军队把边界封锁住，我插翅难逃。

我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用幻术变换容貌，以免被熟人认出来。

仙界军队的首领受命把所有妖怪都带到仙界，还封锁了我们所有能力，并且下了禁制，如同凡人一样。

之后我们像被奴隶一样被挑选。

【你，就跟着我去当侍女。】

一个主管选中我。

其他人见我居然被这个主管选中，面露同情之色。

路上，我小心翼翼问主管我将要侍奉主人的名字。

【算你洪福齐天，跟我看对眼了，才让你有这样一场造化。】

【你将要侍奉的，可是未来仙界的女主人，苏彩仙子。】

听到这个名字，我差点两眼一黑晕了过去。

兜兜转转，我又来到苏彩跟前。

见到苏彩，我愣住了。

她容貌变化极大，左脸有一块极大的烧伤痕迹。

我认得分明，那是纯血龙族喷出的龙息才能造成的伤害。

可有敖琰护着，有哪条龙敢伤害她。

只不过恍惚片刻，苏彩直勾勾地盯着我，眼神冷冽。

【哪里来的贱婢，这么不懂规矩，敢直视主子。】

一道无形的鞭子立刻抽在我身上，把我抽得皮开肉绽。

我疼得直哆嗦，却明白眼前形式，只能忍痛跪下，等以后再想办法报复回来。

【参见大人，奴婢愚钝，不识大人惊人之貌，这才唐突了大人。】

苏彩脸色稍缓，却也还是让我跪着。

【不知道为什么你那双眼睛让我想起过去认识的一个贱人，勉强就把你留下来，给我找找乐子。】

就这样我成了苏彩的侍女，给她当牛做马找乐子。

其他的侍女认为我抢走了主子的关注，一个个也不待见我，暗地里偷偷排挤我。

这样憋屈的日子终于在苏彩跟姬藏玄大婚的那天结束了。

苏彩难得兴高采烈，没找我的麻烦，而是精心打扮了一番，等待接亲的队伍。

我跟着她，混入接亲的队伍。

到处都是欢迎的人群，鲜花遍地。

这场景让我不禁想起当年敖琰娶我的那日。

也是这般盛大，也是这般美好。

那时天真的我，还幻想着成亲后的幸福人生。

却不知道这是坠入深渊的开始。

接亲队伍突然停顿，接亲现场陡然鸦雀无声起来。

我踮起脚尖向前看，只看到一个身穿染血铠甲的男人坐在前方。

下一刻，我立马垂下眼眸。

哪怕化成灰，我都认得他是敖琰。

看来他是来抢亲的。

想到这，我心思一动，那岂不是又能看狗咬狗了。

【苏彩，有我在，今天没人能娶你。】

敖琰声音大如洪钟，在每个人耳边响起。

【你必须得为玉婉偿命！】

05

好久没听到这个名字，就连名字的主人都愣神了一会，才意识到他说的是我自己。

周围讨论声渐起。

【是龙太子敖琰，看他这阵仗怕不是从南天门一路杀到了这里。】

【为了一个失踪之人，百般刁难我们仙界，这敖琰恐怕得了失心疯。】

不，他没有。

刚刚我看得清楚，敖琰身体很疲惫，但那双眼睛却是前所未有的清亮，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。

虽然苏彩坐在花轿中，看不清表情，可听她的语气就知道她此刻惊怒至极。

【敖琰，你难道想挑起两界大战不成？】

【看在以前的情分上，我让帝君放过你用龙息烧伤我一事，现在竟然还敢出现在我面前。】

敖琰摇头，手上枪尖直指花轿。

【这是我一人的私事，与龙族无关。】

【我所作所为，就只是想为玉婉她讨一个说法，她值得我这么做。】

苏彩恼羞成怒。

【为了一个贱人，你居然敢这么对我，其他人还干看着做什么，给我上，弄死敖琰，帝君肯定重重有赏。】

重赏之下必有勇夫，几个护卫果然上前围攻敖琰。

但却不是敖琰一合之敌。

解决对手后，敖琰缓缓走向苏彩所在的花轿。

【苏彩，为你的所作所为偿命吧。】

一道寒芒闪过，同时东方传来一道金光。

寒芒快过金光，抢先穿过花轿，直抵苏彩的面门。

幸亏苏彩身上那些敖琰先前赠送的法宝起了作用，才不至于让她横死当场，之后被金光保护，更是安然无恙。

金光之后，是仙界帝君姬藏玄亲临。

在他面前，哪怕是敖琰也翻不起什么波浪。

除非敖琰愿意拼了自己命不要，才有可能解决他。

【为了一灭族孤女，竟然做到如此地步，真不知该说你敖琰是痴情还是愚蠢。】

姬藏玄神色一动，一道道锁链捆住敖琰，放置在接亲队伍末尾。

【今日你就亲眼见证我和彩儿的大婚。】

接亲队伍继续向前，恍若一切都未发生过。

我看着被锁链囚禁的敖琰，反复咀嚼他刚才说的那些话。

他难道是为了我才做的刚刚那一切？

这个问题让我惶恐不安起来。

但一想到敖琰过去的所作所为，刚热起来的心又冷了下去。

造成伤害后的补偿，总是显得廉价和——

虚伪。

接亲队伍之后一路顺利地来到了大殿。

姬藏玄和苏彩的婚礼即将开始。

只不过刚到大殿，接亲队伍后方被捆住的敖琰突然挣开了锁链，引发周围人一片惊呼，以为他又有什么动作。

只看到他盯着接亲队伍，一字一句道：

【我感受到了你的气息，玉婉，你骗不了我的。】

【现在，立刻从队伍里出来见我。】

【这场幼稚的过家家游戏该结束了。】

06

我低下头，不敢看敖琰。

一时之间，接亲队伍里没有一个人动了一下。

现场安静了很久，直到花轿里传出苏彩郁闷的叹息声。

【就连我们联手做的局都没引她出来吗？】

【琰哥哥，别想了，她不会来了，我们的计划失败了。】

【她不会因为心疼你而现身的。】

姬藏玄也在不远处现身，冲着敖琰摇头。

敖琰不甘地怒吼一声：

【我一定会找到你的，玉婉，到时候你会知道你犯了一个多大的错！】

他转身离开，连婚礼都不参加。

我战战兢兢地待在接亲队伍里，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。

只有看到敖琰离开的背影时，才会眼神闪烁。

原来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他把我引出来的圈套，差一点我就要承受不住压力自己走出来了。

我松了一口气，放下心神。

突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。

我惊诧地转过头，只觉得血液倒流。

姬藏玄满脸笑容地看着我，眼神里满是戏谑。

【你就是玉婉吧，还真是让敖琰好找啊。】

【你的幻术偏偏彩儿和敖琰还可以，还骗不过我。】

在他的威压下，我瑟瑟发抖，却根本生不起反抗的心思。

【给你什么惩罚好呢。】

【要不你待会表明身份，在我跟彩儿的婚礼上自裁吧。】

【彩儿她一定喜欢这份礼物，毕竟当初敖琰可是真生过气用龙息喷过她的。】

我如同傀儡一般没有抵抗能力，轻易被他下了咒。

等到婚礼时机成熟，我就会自己站出来，用自裁作为礼物献给苏彩。

转眼间，姬藏玄不见了踪影。

婚礼还在继续，一个个位高权重的大人献上礼物，还有众多歌舞表演。

直到婚礼的最高潮，姬藏玄和苏彩在众人祝福之下正式成婚。

姬藏玄含笑看着苏彩，将她拥入怀中。

【彩儿，我有个礼物要送给你。】

这时，我突然感觉自己控制不了身体，自动走到众人面前，解开了自己的幻术伪装。

【我乃龙太子敖琰之妻玉婉，今日以死谢罪，以祝苏彩仙子和帝君永结同好。】

苏彩喜出望外，连礼仪都不管了，拍手称快。

【好好好，夫君你真是给了奴家一个大惊喜，我早就看她不顺眼了。】

【她这种祸害真是越早死越好！】

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我身上，他们都在期待我死。

我最后求生的欲望也消散了，麻木地拿起一把剑就往我脖子上砍。

千钧一发之际，一道怒吼从远方传来。

【我看谁敢！】

敖琰直接现了原形，化身一条威猛巨龙毁了这大殿。

我也把被他尾巴绑住来到他身边。

敖琰目光炽热地看着我，解开了我身上的咒。

【玉婉，真的是你，从此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。】

他紧紧攥着我的手。

熟悉的温度让我又怀念又恶心。

废墟之中的姬藏玄脸色难看。

【这跟说好的不一样，敖琰你难不成真疯了。】

敖琰冷笑一声。

【为了婉婉，就算赔上整个龙宫又何妨。】

他转头看向我。

【婉婉，你放心，我真的变了，从今以后，我都听你的，你要我做什么，我就做什么。】

他看我的眼神，就好像一条小狗一样澄澈而火热。

刹那间，我懂了。

不管因为什么原因，现在的敖琰是我手上最好用的刀。

有了他这把刀，那些我深埋心底的复仇终于有了实现的可能。

我轻声开口：

【敖琰，你能帮我杀了苏彩吗？】

无论如何我都想要这个灭我全族的人死！

敖琰神色一滞，随即重重点头。

【如果这是你想要的，那我就会这样做。】

他果然冲向了远处的苏彩，杀意毫不掩饰。

第一次，从我灭族之后的第一次，我开始肆意猖狂地大笑。

凡是欺负过我的人，都准备好迎接我的报复吧。

07

仙界毕竟是姬藏玄的地盘，敖琰虽然武艺高超，但架不住对方后招多，很快带着我离开仙界回龙宫。

不过也不是毫无收获，苏彩被他带了回来。

被绑回来的苏彩再也没有了往日的高高在上，跪在我脚底下摇尾乞怜。

【玉婉姐姐，你可不能这么对我，咱们好歹姐们一场，看在往日情面上，你就放我一马吧。】

她拼命给我磕头，磕到脑门红肿也不在乎，彻底没有了仙女的样子。

我微笑不语，只是叫人封印了苏彩所有法力，这样她就连一个凡人都不如。

我的笑容让苏彩感到害怕，她眼珠一转，又朝敖琰求情。

【敖琰，一日夫妻百日恩，咱们曾经的海誓山盟你难道忘记了吗。】

【你现在难道要为了玉婉这个贱人而为难我吗？】

看到敖琰起身，苏彩激动起来。

【没错，赶紧解开我的束缚，我们一起把玉婉这个贱人交给帝君大人，他一定会原谅你的。】

说完，她又把矛头对准我，猖狂大笑。

【玉婉你就等着吧，你死定了，我保证你一定会死的比你那些族人还要痛苦。】

看到敖琰的动作她惊呆了。

敖琰起身给我添了件衣服。

【龙宫寒冷，别冻着。】

我似笑非笑地看向苏彩，她已经石化成一具雕像。

让敖琰带着我和她一起前往我族人所葬的墓园。

苏彩已经害怕得无法思考，色厉内苒地大喊：

【你想做什么，玉婉，你现在还有后悔余地，一旦杀了我，就没有退路可以走了。】

我淡淡瞥了她一眼。

【我从来就没有什么退路。】

说罢，把苏彩埋入棺材中，再填上土。

这还不是最恐怖的，最恐怖的是，这处墓园还留有苏彩当初带来的食腐蚂蚁。

听着棺材里苏彩的尖叫，我高兴得眯起了眼。

【这群小蚂蚁可真贪吃，彩妹妹，你应该不会怪他们的吧。】

她也没有那个机会了。

我瞥了一眼身边的敖琰。

【现在你是什么感受。】

【开心，因为你开心所以我开心。】

我轻笑一声，没管那么多。

不管敖琰是因为愧疚也好，后悔也好，只要他能帮我完成复仇就行。

仙界那边听闻苏彩的死讯后，明白敖琰这次是动真格的。

两界正式交战。

正如敖琰所说地那样，为了我，他哪怕赔上龙宫也在所不惜。

而他最后跟姬藏玄决斗，更是一枪结果了他，仙界大军彻底崩溃。

自此，我的报复目标就只剩下一个人。

08

敖琰再次为我跟他举办了一场婚礼，规模更加超过姬藏玄跟苏彩那回。

他说这是对我的补偿。

在婚礼上，他对我发誓，会永远爱我，再也不会抛弃我。

【婉婉，我知道自己曾经对你做过很多错误的事，但那只是当时的我被蒙蔽了双眼，没意识到你对我的重要性，那些事我都会尝试补救。】

说罢，他就展示了精心给我准备的新婚礼物。

一个遗落在外的蜃灵族人。

她还很小，眼神清澈懵懂，只不过她本命珍珠尚在，还有着繁衍后代的可能。

跟她对视的一瞬间，我竟然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小时候。

我转过头，立马让人把她带下去。

我早已经不是曾经那个天真幼稚的孩童。

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也不适合让一个孩子看到。

【怎么样，婉婉，你喜不喜欢这份礼物。】

【这可花了我好大一番心血才给你找到的。】

我笑着点头，给敖琰倒满酒，笑眯眯地看他一口喝下。

这是我精心准备的毒酒，哪怕是敖琰这样的真龙也会被毒杀。

【好喝，再来一杯。】

我毫不犹豫地同意了，看他喝了一杯又一杯。

直到敖琰开始嘴唇发紫，口吐白沫，他才恍然大悟。

【有人给我下毒，婉婉，快去给我拿龙珠来，龙珠可以治好我。】

婚礼上的其他人都脸色震惊，只有我一脸风轻云淡。

【夫君，龙珠如此重宝怎可轻易动用，这点小伤，夫君要不了多久就可自行痊愈。】

敖琰凝视我良久，他发出一声解脱的笑声。

【玉婉，你就真的这般恨我吗？】

我直视着他的眼睛点头。

【是的，我恨你入骨，无时无刻不想着除了你。】

【你那迟来的深情，在我眼里是天底下最令人恶心的东西。】

敖琰瞪大眼睛，他没想到自己都这样帮助，却依然没能得到我的谅解，最后只能不甘地咽了气。

哪怕看到他死在我眼前，我的情绪也没有出现波动。

这一幕已经在我的脑海反复上演过千百遍了。

龙宫其他人面面相觑，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眼前这个状况。

到最后也还是请其他四大龙王出面，判我永久驱逐，不准再现身六界之中。

这正合我意，一番报复下来，我也不想再跟这世上任何人有联系。

在一块荒无人烟的区域，我重新开始自己的隐世生活。

不需要其他人的爱，我自己一个人就足以。